【周橙】未来（二）
扔下电脑里的豪言壮语，苏沐橙苦大仇深地去问叶修：“你说我怎么问小周要签名才显得不那么突兀？”
叶修以为周泽楷已经告诉了沐橙他的真实身份，那么现在沐橙想要周泽楷的签名是什么情况？
虽然不知道沐橙在想什么，但他还是好心地给出建议：“也许你可以趁着比赛完了要？”
苏沐橙去翻比赛日程表，边问叶修：“我们下次和轮回比是什么时候？”
叶修思考了一会儿，说：“大概十二月份吧。”
苏沐橙对照着日程，找到嘉世和轮回的对决，这是全明星赛前的最后一场赛事。距离现在还有一段日子呢。
她都迫不及待了。
作为优秀的职业选手，苏沐橙还是一如既往地用心训练，只不过她偶尔也会想想，轮回年轻的队长站在场上，慵懒的抬起眼睛看着她笑的样子。这个画面太过美好，而她有幸目睹，就悄悄的储存在记忆里了。
美好的人总是赏心悦目。
他倒是比她的哥哥还要好看的。
尤其是他的笑。
苏沐橙这些年见过很多人的笑，有叶修那样懒洋洋的，也有黄少天那样恣意洒脱的。周泽楷的笑轻轻淡淡，像春风拂过十里，空气中都是令人舒心的味道。
这之后她又和裂石打过几次竞技场，无一例外地每次都是她输，而且每次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能扭转局面。苏沐橙被他打得越挫越勇，训练一结束就想着去和他打竞技场。叶修看了也不由感叹一句姑娘长大了有心事了。
苏沐橙也怀疑过裂石是职业选手，他的技术水平简直高得不像话。但她把联盟里的神枪手都想了个遍，也想不出到底是谁这么闲能陪她打竞技场。苏沐橙更相信他是个隐在网游中的高手，只不过是恰好达到了顶尖的职业水平。
“你这么厉害，怎么胜率那么低啊？”
“号之前给别人管。”
“哦，你真大方。”
“……”
或者是。
“你的装备不好看诶。”
“嗯。”
苏沐橙有些惊讶他居然认同她的话，自告奋勇地说：“要不要我帮你搭配一下？我搭配装备很好看的！”
周泽楷切出去扫了眼她的枪炮师角色，之前被叶秋换掉的装备这姑娘又不嫌麻烦地重新穿上了。确实很好看。
和姑娘人一样好看。
但他觉得还是自己换的好。
一会儿工夫裂石就已面目一新，帅气的长款风衣衬得这个角色风度翩翩的，与神级角色一枪穿云一样的风格。苏沐橙都差点以为那就是一枪穿云了。她有一天实在是憋不住，就跑去戳他：
“你这身衣服和一枪穿云挺像的啊。这么喜欢小周啊？”
“……”
“诶，其实我觉得你和周泽楷挺像的。”
对方却破天荒地没有再发省略号过来。
苏沐橙等了半晌，才有消息慢悠悠回复过来。
“是么？”漫不经心的口气，完全没有苏沐橙以为的粉丝听到自己像偶像的那种激动。
当然，他从来都是冷淡的，跟风中笔直的翠绿杨树一样，沉默地兀自挺立。
“难道你真是周泽楷？”
“……嗯。”
“得了吧，你不还是他粉丝吗？难道周泽楷大大这么自恋？”
“……”
看，被她问倒了吧。
少女得意地笑。
更多时候他是不怎么说话的，却是个很好的倾听者。或许因为是陌生人的缘故，苏沐橙可以无所顾忌地向他说出自己的心事。无论是生活还是比赛，顺心的还是不顺心的，她都会向他一股脑儿地倾诉出来。
事情真的很奇怪，他偶尔回复的一两个简单的字眼，就能让她安心下来。这是连朝夕相处的叶修都无法做到的，他却做到了。
他陪伴着她度过了很多个日子，以一个穿着长款风衣的神枪手形象，静默地站在漂亮的枪炮师姑娘旁，逐渐成为一道苏沐橙习以为常的风景。
冬天的S市冷得人的心和手脚一起打颤，今年更是罕见的十二月就飘起了飞雪。一片温软素白的景致，细小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，搞得即将到来的最后一场比赛都温存了起来。
打到季后赛各个战队都保守起来，平平淡淡地打完一场，两队队员握个手就算完事儿。
苏沐橙在走廊里叫住了周泽楷。俊秀的男人停下脚步，耐心地等待小跑过来的少女。苏沐橙抬起头，周泽楷很高，她需要仰着头才能在他的眼中看见小小的自己。他安静地凝视她，苏沐橙突然就没有了开口的勇气。
少女最终低下头，从周泽楷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她因为紧张而颤抖的长睫。苏沐橙小声地开口：
“能签个名吗？”
太羞耻了。
周泽楷笑起来，伸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。苏沐橙有些惊讶，他俯下身看她，视线与她平齐：
“给。”
周泽楷看着震惊在原地的姑娘，就轻轻将那张写有他的名字的纸放到她手心，笑了笑说：“轮回队长的限量版签名。”
“独一份。”
“你就是裂石？！”苏沐橙无法接受自己随便找的人居然就是周泽楷这尊大神的事实。
“嗯。”
“可我真的只是随便找的一个人啊？”
“经理……也喜欢宋词。”
“哎等等，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宋词？”
“叶秋前辈说的。”
周泽楷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离她极近，她知道此刻他正专注地望着自己。
苏沐橙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了起来。
她慌忙道了别，周泽楷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，眼中的笑意更盛了些。
叶秋前辈怎么可能主动去告诉他苏沐橙的喜好，苏沐橙喜欢宋词还是他问过后才知道的。
苏沐橙一路跑回轮回为他们安排的住处，少女一手攥着纸条，一手去摸衣服口袋。然后她很快懊恼地发现，她的钥匙落在了房间里。叶修不在，这人也没有手机，发qq也不回，不知道这尊大佛又仗着没人能认出他跑到哪个网吧窝着了。
苏沐橙欲哭无泪地发现，她好像只能求助才被她要过签名的周泽楷了。
谁让她当初偷懒没有保存他们负责人的电话，轮回方面的联系人里又只有周泽楷一个人呢。
苏沐橙认命地拨通电话，对方倒是很快就接了起来。
“沐橙？”
少女有些惊讶周泽楷这个称呼，他唤她的语调却自然得像是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。苏沐橙有些不好意思了：“小周，我房间钥匙没带，你能帮我找一个开锁的师傅吗？”
周泽楷顿了一下，接着他好听的声音传来：“晚上不安全，你住轮回吧。我接你。”
苏沐橙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挂了电话，完全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。她裹紧了衣服下楼，却耐不住S市的冬天实在是冷，鼻子通红通红冻苹果似的。她搓着手的时候一辆车慢慢地驶到她面前，车窗拉下后是周泽楷好看的眉眼，他看着她笑得温柔，轻声说：“上车吧。”
周泽楷等苏沐橙系好安全带就发动了车。苏沐橙打量了一下这辆车，车内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，低调的和主人一样。内外温差大，她的手还是冰冷冰冷的，苏沐橙对着手哈气想暖暖，身侧却伸过来一只手，直接覆住了她的手。
苏沐橙惊讶地看他，他只是垂着眸安静地开车。她低下头看他们握在一起的手，周泽楷的手比她大很多，刚好能裹住她的。他的手指指骨匀称，干净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。
她讶异地发现自己竟然不排斥被他握着手。
苏沐橙想可能是因为他手太好看了的缘故。
哥哥和叶修的手也是很好看的，而每每被他们牵着就会让她莫名的安心。
车内一片安静的沉默，周泽楷手心的温度传到她手上，却是让她的心也热了起来。仿佛就要有什么冲破桎梏而出，复杂的情绪不断翻涌着，执着而缓慢地在她心上铺展开去。
苏沐橙抬起头看他的侧脸，想要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。周泽楷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，转头问她：“暖和了吗？”
仍被他握着手的少女轻轻点了点头，红着脸轻声道：“你……可以先放开吗？”
周泽楷放开她，少女连忙将手缩回了外套口袋里。她想了想，问：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加你的人是我？”
“嗯。”
“那你怎么不和我说？”
“我说了。”
苏沐橙想起自己确实问过他是不是周泽楷，他当时也回答了“嗯”。只是当时自己不信罢了。
虽然如此，但少女还是觉得自己又输了。一直蒙在鼓里的感觉很不好，更何况他早就知道。
想想自己还说了那么多心事给他听，苏沐橙就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。
实在是太尴尬了。
周泽楷看着少女懊恼地耷拉着脑袋，知道她是为什么，他放低了声音哄她。
“乖。”
他简单的音节带着惑人的语声，有一种奇特的安定感。仿佛被他安慰的那个人再也不用担心忧虑，因为有他帮她撑着，天掉下来都没事。苏沐橙安静下来，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平复的太阳穴又跳了起来。
连着她的心一起。
周泽楷把她带回了自己的战队基地。苏沐橙还有些担心自己一个对手战队的跑到人家地盘，周泽楷却毫不在意地拉着她就去了餐厅。餐厅里已经没什么人，轮回的选手大都吃完回房休息了，而周泽楷因为去接苏沐橙的缘故还没来得及吃晚饭。
轮回的食堂大妈见自己家队长带回来这么漂亮一姑娘，各个乐开了花。苏沐橙笑眯眯地对她们打招呼，大家更是觉得这姑娘又懂事又有礼貌，可着劲儿地给她加菜。
周泽楷和她并肩站在窗口前，苏沐橙看到轮回琳琅满目的饭菜后直接羡慕地呼出声：“你们轮回待遇也太好了吧！每一个看上去都好好吃！”
周泽楷顺着她的手去看，心想这些也就是些普通的家常菜色啊。
还没有他做的好吃。
阿姨非常热情地舀了一大勺肉到她碗里，乐呵呵地招呼道：“小姑娘就是要多吃肉。你太瘦了。”
苏沐橙倒是不好意思起来：“阿姨，其实我挺胖的。”
周泽楷站在一旁上下打量了一眼她，言简意赅地指出：“瘦。”
那个阿姨见他们队长也站在她这一边，更加苦口婆心起来：“女孩子还是要胖点好。不然抱起来轻飘飘的，哪有男孩子喜欢呢。”
苏沐橙被说得面红耳赤，偏生某人还十分同意地点头：“嗯。手感不好。”
她怀着怨气端着堆得小山一样的饭回来，周泽楷早已坐下吃了起来。苏沐橙吃了几口感觉自己实在是吃不下这么多，就戳戳对面：“我吃不下，能不能分你点儿？”
周泽楷也觉得以这姑娘纤瘦的身板吃不下这么多，他点点头，伸过来自己的碗。
少女看看自己已经吃过的筷子，为难地皱了皱眉，说：“我还是去拿双筷子吧。这双我吃过了。”
周泽楷从她手里手里拿过她的筷子，自己开始从她碗里夹菜到自己碗里，他朝着她勾了勾唇，略显无奈地道：“我没那么多事儿。”
对面的男人拿着她的筷子，慢条斯理地分着她的菜。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脸上。棱角分明的天生好容貌，此刻被灯光浸得温软柔和，他神情专注地夹菜，背后是轮回灯火明亮的食堂窗口，他让这么一副通俗的背景画都美好了起来，带上些人间的烟火气，恍然让人生出些地久天长今夕何夕的感觉。
周泽楷分完菜后安静地继续吃饭，苏沐橙很想问他在车里为什么要握她的手，她也真的这么问了出来。轮回的队长拿起张餐巾纸擦了擦嘴，慢条斯理地回答她：“帮你捂暖。”
所以只是想帮她捂暖吧。得到答案的苏沐橙却突然有些难过起来。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多么期望什么，只是真正从他口中说出后却还是让她的心难过了一下。苏沐橙垂下眼敛去眸中的情绪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：“哦，这样啊。谢谢你。”
周泽楷细细地注视着对面的姑娘，姑娘低着眼眉，不自知地咬着嘴唇。他绕到她身前，伸手揉她的头发，她的头发很柔顺，在他手里丝缎一般展开，周泽楷有些舍不得手心的触感。
苏沐橙抬起头望进他一双意味不明的眼睛，他也同样看进她的眼睛，轻声道：
“别着急。”
你所期待的，我都会给你。
苏沐橙进了轮回准备的房间后就直接倒在床上，迷迷糊糊地睡过去，安慰自己醒来后又是一条好汉。
没想到老天都不让她做好汉。楚云秀一大早就疯狂地用qq敲她：
“沐沐，你看今天的新闻没？快说说，你和周泽楷到底什么情况？”
“我才醒呢哪有时间看新闻？我和小周怎么了？”
苏沐橙点开网页就看见一行巨大的标题：“荣耀男神女神深夜密会，疑似恋爱”下面配图是她和周泽楷下车时的照片，有些糊，但还是能很清楚地看见两人的脸。
楚云秀激动地追问她：“哇，你真的和小周待在一起？你们不是才打过比赛吗这转眼就好上了？”
苏沐橙无奈地给八卦的好友解释道：“我就是忘带钥匙了，小周只是接我去轮回住一晚。”
“他怎么不直接找个人开锁？”
“他说晚上不安全。”
“……”
楚云秀都快无语了：“你是小女孩吗？开个锁有什么不安全的。”
“我当然是个宝宝。”被鄙视年龄的少女傲娇了。
“好好好宝宝，你去看眼评论吧，你就会感到整个世界都是你爸爸。”
苏沐橙一直忙着和楚云秀插科打诨，她自然清楚评论都会是些什么。尤其周泽楷是难得的男神级别的选手，吸引了一大波女粉丝。其中大部分又都是女友粉，整天梦想着和男神在一起，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男神有恋情的事情。
一时她的微博下谩骂声四起。更有之前的黑子跳出来，指责她是花瓶，拖累了嘉世，拖累了叶秋。
苏沐橙淡然地刷着越来越热闹的微博。这些事她早就习惯了。叶修从不使用微博，以前她被喷的时候都是自己承受。过了这么久，看的多了她也真的无所谓了。
一条微博悄然顶在首页。
轮回＿周泽楷V：
“不要指责苏沐橙。”
苏沐橙愣了很久，突然有想哭的冲动。
她上一次哭还是在苏沐秋去世时，那时候她埋在叶修怀里哭得几近昏厥，之后进入嘉世，受到过质疑、嘲讽以及数都数不清的谩骂，她都不曾掉泪。现在的骂声远不及之前那样铺天盖地、言辞激烈，她却很想哭。
就像一直被抛弃的孩子终于得到了关心和爱护，危难时一点微小的善意都显得弥足珍贵。这一刻，她多么感激他这样不遗余力的维护。
苏沐橙指尖颤抖着拨通周泽楷的号码，周泽楷听出她声音的不对劲，急忙安慰她：“没事，是我没考虑好。”
“谢谢你，小周。”
她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句话。
“赌枪眼本就是神枪手的职责。”
“别担心，沐橙。”
周泽楷的声音清冽而低沉，穿透了电磁波细小的“沙沙”声，就像舌尖恰触甘洌的清酒，糅杂入细细的颗粒带着凝聚的质感。在这样的一个兵荒马乱的早晨，温暖地恰到好处。
碎冬化水，雪落白头。
少女几乎哽咽：“小周，我现在有些羡慕你未来的妻子了。”
她一定会被他保护得很好。
刀枪不入。
风雨不摧。
周泽楷沉默着。
半晌，就在苏沐橙都以为他挂了电话的时候。
他难得温柔地笑着，语气带了几分宠溺几分无奈。
“傻丫头。”
